马克思和恩格斯长期侨居英国,英国是他们的第二故乡。恩格斯亲身考察了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而马克思以英国的生产关系状况为蓝本写成了《资本论》。虽然身在英国,但他们通过书信、报刊和书籍关注着整个欧洲,甚至是世界各地的局势。不过他们没有对欧洲以外的地方进行实地观察,除了两人各有的一次例外,即1882年马克思到阿尔及尔治病,恩格斯则于马克思逝世后的1888年去美国游览。
美国远隔重洋,但它是一个没有经历封建主义的新兴资本主义大国,马克思、恩格斯都对它很感兴趣。他们曾长期给美国的进步报纸《纽约每日论坛报》撰稿,并为《美国新百科全书》撰写了一系列条目。在美国内战期间,马克思、恩格斯写了一系列文章加以论述,对保存黑奴制的南部同盟予以谴责。他们还关注美国的工人运动状况。马克思不时地与几位侨居美国的德国工人运动活动家通信,他甚至担任了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在美国的德国人支部书记一职。为写《资本论》第二卷和第三卷,马克思写信给美国工人运动活动家左尔格,要他代购一些有关美国农业、信贷等方面的出版物。1880年8月,马克思在会见纽约进步报纸《太阳报》编辑约翰·斯温顿时说,《资本论》第三卷将用大量的美国实例来说明问题,因为美国信用已经有了惊人的发展。1886年4月29日,恩格斯写信给左尔格,评价了美国的群众运动,认为它在理论上幼稚,没有明确的目的,但一定会在实践中从自己的错误中迅速发展起来。同年5月1日,美国芝加哥等地工人举行罢工,要求实行8小时工作制,恩格斯认为这是该年的世界重大事件。1886年和1887年,恩格斯给自己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美国版写了序言和附录,认为美国后来居上,正日益摧毁英国的工业垄断地位,成为后者的可怕对手,在这种背景下,美国的工人运动一开始就具有美国的毅力。恩格斯还专门论述了美国工人运动的三大派别,认为其中的劳动骑士虽然纲领不明确,却是美国工人阶级创立的第一个全国性的组织,蕴藏着巨大的潜力,必定会锻造出美国工人运动的未来。
早在1876年3月17日,左尔格就写信给马克思,问他和恩格斯是否在美国成立100周年之时到费城去。马克思回信说他和恩格斯都很忙,去不了。马克思逝世后不久,德国社会民主党领袖倍倍尔问恩格斯是否愿意迁居,恩格斯认为,只有在英国才能安安静静地从事理论工作,没有必要迁居德国、瑞士或美国等地,但对美国可以进行访问。在承担整理马克思遗著、指导国际工人运动的任务,十分繁忙的时候,好动的恩格斯还是像往常一样抽时间到海滨度假,甚至出国旅行。1888年,他选择了一个更远的目标——大洋彼岸的美洲大陆,实现了自己的想法。7月11日,恩格斯写信给左尔格,告诉他作渡洋短期旅行的计划。他还写信把这个计划告诉了马克思的二女儿劳拉,他说,到美国的目的只是游览,而不是政治宣传,主要是通过长途海上旅行,换换空气,以克服视力衰弱和慢性结膜炎。8月8日,68岁的恩格斯偕同曼彻斯特的化学教授肖莱马和马克思的小女儿爱琳娜、小女婿艾威林从利物浦码头登上漂亮的大型远洋客轮“柏林号”,经由爱尔兰的昆兹敦(现名科夫),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横渡大西洋,靠近新大陆。17日,他们抵达纽约。
恩格斯一行在纽约待了约8天的时间,接着往西北在波士顿住了7天,之后西行经纽约州的布法罗游览尼亚加拉瀑布,5天后乘船沿安大略湖经加拿大的多伦多进入圣劳伦斯河,顺流而下,于9月9日到达蒙特利尔,然后回到美国纽约州的普拉茨堡,乘马车游览了阿巴拉契亚山系的阿德朗达克山脉和山中的普莱锡德湖,乘船经香普冷湖和乔治湖到达州府奥尔巴尼,最后沿哈得逊河顺流南行,9月15日回到纽约。其间,他们曾想到芝加哥看看,但没有成行。
在美国以及加拿大,恩格斯一行饱赏了山湖美景。尼亚加拉是世界名胜,在那里,恩格斯不仅看到了瀑布,而且看到了石滩、小岛、茂密的植被和曲折的狭谷。恩格斯认为它很美,比雄伟的景色还要令人喜爱。他认为尼亚加拉瀑布和海拔2000英尺的阿德朗达克山脉空气特别新鲜,8月的太阳和他在青年时期游览过的意大利北部伦巴第地区一样,而清新的微风与欧洲莱茵河畔的10月相似。恩格斯还盛赞了国际河流圣劳伦斯河及其激流。
恩格斯还谈了他对城镇的感受。在欧洲人眼里,美国是乐土,纽约是乐土的门户。恩格斯认为,纽约的地理位置优越,预定要成为资本主义的生产中心。在纽约港入口处,恩格斯看到了落成不到两年的自由女神像,他觉得自由女神像与周围环境非常协调,但恩格斯在城市里看到的却不是美景,而是成群的人和大量的四轮车、轻便马车和车辆,还有令人厌烦的到处都是的广告。他在纽约街头看到的马车是在欧洲已绝迹的旧式马车,声音大,虽然得到了大的改进。夜晚,纽约街头肮脏、喧哗,灯光耀眼,恩格斯觉得令人厌恶,仿佛走进了但丁笔下的地狱,认为这个城市是只配世界上形象最丑陋的人群居住,那里的人个个都像是被从赌城蒙特卡罗轰出来的赌场庄家。在纽约的旅馆里,恩格斯发现虽然设备豪华,房间数以百计,但家具陈旧。这些家具在欧洲早已绝迹。恩格斯认为这些旅馆太不合时宜。在波士顿,恩格斯看到了同样的旧式马车,但认为这个城市非常分散,要比纽约优雅。8月30日,在波士顿附近的康克德,恩格斯一行参观了感化院和市容。他们看到监狱里的犯人穿的和普通人一样,每天吃两次肉、鱼,面包随便吃,犯人们还成立了俱乐部,看小说和科学书籍,开会时狱吏不参加。恩格斯说,欧洲人没有勇气这样做,所以恩格斯在那里对美国人充满了极大的敬意。恩格斯认为康克德美不胜收,但可能是因为康克德只是一个人少的小地方,恩格斯觉得它适于安葬,不适合生活。离波士顿更近的剑桥,与英国的剑桥同名,恩格斯也去参观了,认为它非常漂亮,看上去完全像欧洲大陆的城市。
恩格斯眼中的美国人又是怎样的呢?一登上“柏林号”,恩格斯就遇到了一大群美国人,他发现这群人可爱,比英国人容易接近,与畏首畏尾的德国小资产者不同,他们十分自信。但恩格斯依据第一印象,认为他们仍顽固地坚持着继承下来的、在欧洲被认为是过时了的小资产阶级习惯。上岸后在街头,恩格斯发现美国人走路的方式特别,他们不能容忍别人在街上走在他们的前面,他们粗暴地把别人推开并赶过去,而妇女和男人一样乱挤。
恩格斯对美国这个国家及其国民的总体评价是:美国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是一个新国度,而是一个老式的地方,不过美国人具有真正伟大民族的良好品质和素质。美国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民族,而是在内战时期由于共同行动的需要而联合起来的五、六种不同的人的集合体,他们有一种共同的情感,在他们当中蕴藏着20世纪伟大民族的天赋。他们容忍自己的过错,但有狂热的事业心。他们不善于享受,干事踏踏实实,实事求是地签订业务合同。
恩格斯在美国期间没有去大学和研究机构,由于对受拉萨尔主义影响的北美社会主义工人党有意见,也没有会见在美国的德国社会主义组织的代表,只是拜访了左尔格以及哈尼夫人、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弗里德里希·阿道夫·左尔格是德国人,参加过德国1848─1849年革命,革命失败后流亡国外,1852年侨居美国的霍布根,是第一国际美国各支部的组织者,1872年在第一国际总部迁往美国后担任国际总委员会总书记,也是后来的北美社会主义工人党创始人之一。左尔格是恩格斯最想要拜访的老朋友。哈尼夫人的丈夫乔治·朱利安·哈尼是英国工人运动活动家,参加过宪章运动,也是第一国际会员,1862年侨居美国。他也给马克思寄过资料,到伦敦恩格斯的家中作过客,因为长恩格斯3岁,恩格斯称他为“老哈尼”。遗憾的是,恩格斯在美国期间没有见到哈尼本人。后来哈尼又迁回英国。弗洛伦斯·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是美国人,1884年将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译成英文。由于她将译稿转给了美国女社会活动家福斯特,要她全权处理,而福斯特又将译稿交给了北美社会主义工人党执行委员会,向后者提出了出版该书的建议。恩格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很生气,因为他不想向工人组织请求个人帮助。在美国期间,恩格斯和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见了面,但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恩格斯也不想惊动新闻界,接受记者的采访,但恩格斯到美国还是被《纽约人民报》编辑亚·约斯纳知晓,他派工人运动活动家泰·库诺作为代表走访恩格斯,恩格斯被迫接见。库诺问恩格斯对英国、爱尔兰和俄国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的看法,恩格斯予以简要的回答。他们的谈话于9月20日发表在该报上。临别时,恩格斯写信给《纽约人民报》和《芝加哥工人报》编辑部,对未能亲自拜访表示道歉。
9月19日恩格斯一行结束了美国之旅,乘“纽约号”原路返回,29日到达伦敦。
恩格斯总共在美国只待了40多天(不包括在加拿大的约一周的时间),日程紧促,不免带有走马观花的性质,而且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观光之上,没有深入了解美国社会。不过这次不为政治的旅行对恩格斯来说还是很出色的,受益匪浅,不仅令人愉快,增强了体质,而且长了眼界,了解了许多新的东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回程的船上,他就写信对自己的大弟弟海尔曼·恩格斯说,他希望能再去一次,并建议每一个体弱或疲惫的人都能去感受一下。回伦敦后不久,恩格斯写信告诉德国哲学家康拉德·施米特,美国的历史并不比商品生产的历史更悠久,是资本主义的乐土,值得亲眼去实际看一看,因为我们对它的概念是不真实的。甚至在1890年5月9日给倍倍尔的信中,他还提及这次游览给他带来的良好影响。
1889年7月,在恩格斯的影响下,各国社会民主党在巴黎召开国际社会主义工人代表大会,成立了第二国际,通过了为纪念1886年美国工人罢工而规定5月1日为国际无产阶级节日的决议。1890年2月8日,恩格斯在给左尔格的信中说,美国是纯粹的资产阶级国家,甚至没有封建主义的过去,并且以自己纯粹资产阶级的制度而自豪,美国人注重实践,因此在美国开展社会主义运动,不能光靠宣传,而是要有群众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