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09 新教材第7页提到了“悖论”这个逻辑学上的概念,这个词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令许多人困惑。以大家常举的“我在撒谎”为例:如果我确实在撒谎,那就说明我不在撒谎;反过来,如果我不在撒谎,那么我又是在撒谎。也就是说,如果我说的是对的,那我同时也是错的;如果我说的是错的,那我同时也是对的。到底是对,还是错?逻辑学家们提出了很多的理论,试图解开这个结。我不是逻辑学家,并不想解开这个结。不过由于多次接触这个问题,突然之间有了一点想法。我觉得解这个问题要分清层次,理清关系。“我在撒谎”是我说的一句话,即我说话的内容,而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是在做一个动作,即在行为,也就是“说”。说这个行为与所说的内容是两个不同的层次,要区分开。当我说话的内容,即“我在撒谎”是对的时候,“说”这个行为是错的;当我说话的内容,即“我在撒谎”是错的时候,“说”这个行为就是对的。(11)

2004.03.19 《淮南子》说,“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因为“时难得而易失也”。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将玉璧和光阴作一区分:玉璧失去了可以找回,或者重买一块,但光阴过去了就不会复返,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不过我觉得,时间之所以过去了就不会回来,那是因为事物变化的方向是不可逆的:桃花谢了,不可能从头再开一遍;人年老了,不可能从头再年轻一回。从严格的意思上讲,玉璧也一样,因为它也处在不停的变化之中。如果你重买一块玉璧,这块玉璧当然不是原来的那块玉。不过,即使你找回了你丢失的那块玉璧,实际上也和原来状态下的那块玉璧不一样了。所以我认为,玉璧在不断地变化,若你想让它停止变化,保持现有的状态不变,或者甚至让它返回到从前的某个状态,那是花多少钱也没用的。这样一来,将光阴和玉璧作区分就没有必要了。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我们要珍惜玉璧,所以我们要珍惜时间。”(12)

2004.03.20 在增加了“同步辅导”和“作业选登”两个栏目之后,网站已初具规模:11个栏目、127个页面(文件)、超过100万字的信息量。当初为什么要创建一个网站呢?我的考虑是:如果一个人想说点什么,但是忘了说;或者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来得及说;或者想说点什么,不过不便当面说,那他就应该另找一个地方去说。如果一个人想问点什么,但是忘了问;或者想问点什么,可是没来得及问;或者想问点什么,不过不便当面问,那么就应该让他换一个环境去问。对新地方、新环境的最好选择自然就是信息时代给我们提供的网上空间。设计网站时,我的主导思想是:在内容上,丰富、强针对性;在形式上,简洁、实用。现在的网站是否很好地贯彻了这一思想呢?我想听听学生的意见。(13)

2004.04.04 上周在讲“发展的观点”时我举了“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这个西方哲学史的著名命题。我在揭露芝诺的论证错误时认为他“在无限的表面下掩盖着有限”:设想乌龟先爬到50m远的A点,然后阿基里斯以10m/s的速度追赶,等到他追到A点时,乌龟爬到了75m远的B点,等到阿基里斯追到B点时,乌龟又爬到了87.5m远的C点……,表面上看,阿基里斯可以无限地追下去,但实际上不允许他用时超过10s(5+2.5+1.25+……<10),换算成距离,则是不允许他超过100m(50+25+12.5+……<100)。对这个命题,如果仅仅用“运动是连续性和间断性的统一”来批驳是不够的,还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在解释芝诺的错误时没有预先参考他人的答案,属于“原创”,但今天在补充上周的“每周一帖”时发现别人也有同样的解释,看来不是英雄,所见也可以略同。不过对比他人的解释,我还有一点不足之处,那就是我没有讲到阿基里斯什么时候追上乌龟。实际上,按照我的假设(乌龟的速度虽没点明,但已确定,即为5m/s),阿基里斯应该正好在100m处追上乌龟。在课堂上,我没有提到这一点,只是说,只要不限制时间,阿基里斯肯定会在某点追上乌龟。至于这一点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没有想到应该把它算出来。这就造成一些学生在听了我的解释后仍然疑云重重:如果不限制时间,让阿基里斯继续跑下去,仍然是重复一半再一半,永远追不上乌龟。一声叹息:仅仅是少说了一句话!今天是清明节,山明明,水清清,希望同学们大脑忽然开朗,心头疑云顿消。(14)

2004.04.05 如何说明“内因是第一位的原因”?课本没有给答案。我试图作如下解释:事物的变化离不开外因(外在条件),但是:第一,事物变化所需要的具体条件是由内因决定的。比如,鸡蛋要变为小鸡,需要一个特定的温度(37℃—38℃),这是由鸡蛋决定的。不同种类的蛋需要不同的温度。第二,在具备了外因之后,事物朝什么方向变化(变成什么)也是由内因决定的。比如,鸡蛋在孵化后变成小鸡,而不是变成其他东西,也是由鸡蛋决定的。不同种类的蛋会变成不同的动物。(15)

2004.04.08 一本书,如果它的名字是《哲学》,它是很难卖掉的;一本书,如果如果它的名字是《人生》,也不好卖;而一本书,如果它的名字是《人生哲理》,那它就会销量不错;如果再在前面加上一个不大的数字,比如10,变成《10条人生哲理》的话,那它就会成为畅销书。对于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非专业研究者而言,他们关注的不是抽象的理论知识,而是实用的知识,如果是少而精,那就更好。对这一现象,我觉得无可厚非。问题在于市面上这种“励志”快餐类书籍琳琅满目,号称“生活秘笈”、“人生宝典”,其实讲的不过是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如“仁爱”、“自信”、“持之以恒”、“随机应变”等,至于是不是“成功必备”另当别论,只是绝大多数与哲学方法论没有什么多大的关联,冠以“哲”字,属于故作高雅,牵强附会,贬低词汇。不过这类书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它们不可能成为名著,像名著那样恒久流传。试问,此类书中有那一本书的销量在将来能超到《资本论》、超过《沙与沫》呢?和大师一样,我也主张学一般理论,但也想讲讲成功应用哲学方法论的实例,让同学们对哲学感到亲切一点,但资料难寻:要么是纯理论,要么是平淡的事例。上个月,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一条消息,说是在北京有一本叫《101条年轻人要懂得的哲理》的书进入销量排行榜前十名,当时我就想下次到北京时买这本书。前天逛书店,不想无意之中碰到了它,大喜过望,但一小时之后又大失所望。没办法了,去“百里挑一”吧,一点点积累。(16)

2004.04.10 我—要—慢—慢—说—话。抽烟上瘾的人难戒烟,我不抽烟,不存在戒烟难的问题,但我有一个多年的老习惯,那就是说话太快。如果我不是教师,那也没什么问题。但我是教师,面对的是一群学生,需要向他们讲理论,要让他们有一个思考、回味的空间,说话不能快。学生们反映,我说话太快,一些地方听不明白。说话时有时个别字没念准,有时没将话筒对准,如果速度再快的话,确实让人听不懂。这就是个问题了。我多次尝试改正这个习惯,但时间一长就忘了。现在有一种训练营,叫魔鬼训练营,不知道有没有专门训练控制说话速度的魔鬼训练营。如果有的话,我要报名参加。如果没有这种训练营的话,就得全靠自己。减掉一些内容,少讲一点话语,放—慢—一—下—速—度。(17)

2004.04.12 今天有一位同学问到宗教问题:“为什么在科学昌明的今天,还有那么多人信仰宗教?”是啊,如果说宗教是起源于无知的话,为什么那些掌握了现代科学技术的人还要信上帝?我想引用恩格斯的一段话解释这一现象。这段话出自《反杜林论》:“在这个适宜的、方便的和普遍适用的形式(指一神教——引者注)中,宗教可以作为人们对这种支配着他们的力量的关系的直接形式即有感情的形式而继续存在,只要人们还处在异己的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的支配之下。但是,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在目前的资产阶级社会中,人们就像受某种异己力量的支配一样,受自己所创造的经济关系、受自己所生产的生产资料的支配。因此,宗教反映活动的事实基础就继续存在,而且宗教反映本身也同它一起继续存在。即使资产阶级经济学对这种异己支配力量的因果关系有一定的认识,事情并不因此而有丝毫改变。资产阶级经济学既不能制止整个危机,又不能使各个资本家避免损失、负债和破产,或者使各个工人避免失业和贫困。现在还是这样,谋事在人,成事在神(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异己支配力量)。仅仅有认识,即使这种认识比资产阶级经济学的认识更进一步和更深刻,也不足以使社会力量服从于社会的支配。为此首先需要有某种社会的行动。当这种行动完成的时候,当社会通过占有和有计划地使用全部生产资料而使自己和一切社会成员摆脱奴役状态的时候(现在,人们正被这些由他们自己所生产的、但作为不可抗拒的异己力量而同自己相对立的生产资料所奴役),当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的时候,现在还在宗教中反映出来的最后的异己力量才会消失,因而宗教反映本身也就随着消失。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时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反映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67—668页,)恩格斯的这段话很重要,但被忽视了。恩格斯认为,宗教的产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在自然方面,人们对自然现象(如闪电、日食)不理解,虚构外部的超自然力量;在社会方面,对社会现象(如个人遭遇、朝代更迭)不理解,虚构外部的超人间力量。现今,就自然方面而言,我们已经能用各门自然科学解释了许多自然现象,但也不能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自然的一切秘密,例如我们对宇宙的起源问题就没有彻底弄清,感觉到仍有异己的力量存在,在这个问题上,上帝仍有它的地盘。就社会方面而言,情况差不多,我们对一些社会现象(例如在经济领域)仍然不能理解,特别是对许多“偶然的、不确定的”因素(例如股票行情、生意成败)无法“预见”。而且在社会领域,由于存在阶级和私有制,使人们即使懂得经济规律,也要受异己力量(阶级关系、社会关系)的支配。这样,在社会领域,上帝就更有它的地盘。按照恩格斯的预言,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们不仅掌握了自然规律,而且由社会支配生产资料,不仅“谋事在人”,而且“成事在人”的时候,异己力量才会消除。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念《圣经》,到教堂(如举行婚礼)并不一定就是信仰上帝,也许只是遵行一下传统的做法。(18)

2004.04.12 为什么要学生当堂完成作业,是因为我发现课外做作业存在弊端:一是抄袭现象严重,在网络时代,更是简单地拷贝一下就行了,甚至两人的作业完全一样,只是名字不同;二是拖拖拉拉,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甚至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了,才想起作业一事。在这种情况下,做作业成了无意义的行为。必须改变方式。根据上学期的经验,在人多的情况下,当堂作业也会出现一系列问题,要加强监管,确保他们在同一个平台上竞争。对大段抄袭教材或作业相同者,一律以零分计算。(19)

2004.04.14 “自然界为什么要有规律性呢?”这是上面提到的那位同学接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举例来说:“为什么氢和氧合成水,而不是合成油?”对这个例问好回答:“水由氢和氧两种原子构成,而油不是。”当然问题不在此。我们可以换一个例子:“为什么自然界如此井井有条?”这究竟是谁规定的法则,是上帝吗?面对如此“确定的”世界,我们很自然地想到是有“人”有意安排的,于是我们要做两件事:一是给宇宙设置一个开端,二是接着给宇宙安排一个上帝。心里觉得如果不这样做,就不好理解。这种想法被称为“目的论(teleology)”,古已有之。古希腊的柏拉图以理念为模子来构建世间一切。中国汉代的董仲舒也是持这种观点的代表。他认为,自然现象是神的有意识行为,是神专为人预定的。对此我提两点:第一,自然界有很多偶然的因素,并不是一切都是必然的。例如一只动物的诞生和消亡,在生存中,它有可能遇到自然灾害和天敌,也有可能遇不到,并不是说它一出生,甚至在它还没出生的时候,它的整个一生的所有过程都被被定死了。同样,它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其他事物,也不是确定无疑的。特别是自从有了人之后,自然界的变化加剧,变数更大了。自然界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是不确定的。要看一看人类的活动,但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必然的,是命中注定的。实际上,无论世界是什么样子,你都会问:“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而不是那个样子?”如果它是偶然的,你会问“为什么不能是必然的”,而如果它是必然的,你又会问“为什么不能是偶然的”。第二,当然并不是说这个世界的变化都是偶然的,就没有规律性了。不是的,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变化都有其确定性的一面。现在我就来解释一下如何理解这个确定性。这个确定性是自然本身具有的,它的运动、它的运动的规律性都是万事万物在相互作用中造成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一亿年前的自然界是什么样子,但请上帝来帮忙,是一种简单化的做法,做起来轻松,但仍然是解决不了问题。请问上帝是从哪里来的呢?你会说原来就有。我觉得设定一个外在的上帝,还不如把自然本身当做“上帝”,说自然本来就有,从自然本身来解释自然。对不起,我又要引用恩格斯的话了,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18世纪上半叶的自然科学在知识上大大超过希腊古代,但是在观念地掌握材料上,在一般的自然观上却大大低于后者。希腊哲学家把世界看作是某种从混沌中产生出来的,并且处于发展之中,而18世纪上半叶的自然科学家却把万物是由神创造的,并且是僵化不变的东西。他们对许多问题不理解,比如起初造成行星轨道的未经说明的切向力是从哪里来的?植物和动物的无数的种是如何产生的呢?人类最初是如何产生的?对这些问题科学家们解释不了,于是他们就以万物的创造者对此负责来回答。“这时的自然科学所达到的最高的普遍的思想,是关于自然界的安排合乎某种目的性的思想,是浅薄的沃尔弗(1679~1754,德国哲学家和数学家——引者注)式的目的论,根据这种理论,猫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而整个自然界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造物主的智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65页)(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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